作者：金笛
在我的心目中，小越烙下了厚重的印记。不但是历史的厚重，一说钱镠发迹前曾在此贩卖私盐并率众斩蟒，因留有磨剑井、伏龙山等古迹，钱镠称王后赐地名“小越”，小越从此得名，一说因钱镠小女潼主郡主下嫁于此而得名，曾筑一座公主庙，俗称潼主娘娘庙，从钱镠算来便有上千年的历史；也有人文的厚重，倪元璐的书法，罗振玉的史论，还有陈春澜的春晖，无不为小越的人文增添厚重的一笔；更有经济的厚重，想当年改革开放风起云涌之时，便有羊毛衫市场、水产市场称雄一时，现在又有金盾消防、昆隆毛绒、石狮市场傲视群雄，即使是在乡间坊里，“牛道”、“羊道”也堪称一绝，似乎成了小越的外在标志。当那只沉甸甸的牛头端上桌面，心中欲想不沉甸甸似乎也十分难。
知道小越，那是从了解春晖中学开始的。从小就有一个梦想，就是想求学于春晖中学，“北有南开、南有春晖”，早就如雷灌耳，而当稍长读到朱自清的《背影》、《荷塘月色》等美文时，老师总不无自豪地说，“朱自清曾在我们上虞的春晖中学教过书”，春晖中学能招徕朱自清、丰子恺、何香凝、夏丏尊、李叔同等这么多的大家逗留执教，无疑也成为我心目中的“麦加”圣地，忙不迭地翻阅资料，得知春晖乃是由小越富商陈春澜捐资兴建，对这个陈春澜的钦慕之情油然而生，附带也对能出产陈春澜这样的为富还仁的土地生发敬重之感。朦胧中，感觉到小越虽然冠名为“小”，而其实却显着伟大和崇高，折射出小越人的厚重的品格，在不声不响之中，创造了泽被后世、彪炳千秋的恢宏伟业。春晖，是我们上虞的一张名片；春晖，是上虞学子的一座丰碑，而打出这张名片、矗立这座丰碑的，便是脚踏实地、埋头苦干的小越人。
体味小越，那是到同事家一个名叫闸头的不起眼的小村。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，一路问过去，好不容易到了那儿，但见他那当小学校长的同事父亲早就等候在路边，高高的个子，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，憨态十足地笑着，一个典型的小知识分子的模样，而挽起的裤管，又分明打上农村的标牌。端椅摆茶，侃起典故，却使我肃然起敬，虽然时隔多年，早已忘了他是如何数典道故的，但他那憨厚的笑脸，那娓娓道来的话语，已经在那个瞬间永远定格，也使我分明感觉到小越人便是在这不经意间折射出自己的个性、品格——貌不惊人的背后，却拥有知识的厚重，即使是个小学校长，也有如此的渊博，实在难能可贵，为我平添一种愧为大学生的愧疚。而时过多年，再次踏进小越，到羊毛衫市场买衣服，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和摩肩接踵的店铺，又使我顿悟什么才是叫市场经济。在印象中，中国的市场经济仿佛便是路边摊头，杂乱无章，而小越的羊毛衫市场早已开上虞市场之先河，那种热闹，那种繁华，那种虽不产羊毛却能办个羊毛衫市场的气魄，不能不震慑吾等浅陋之辈，使我们大开眼界。而在市场交易的讨价还价中，还是那样的宽容与厚重：“货色是好的，价钱便是这个，你要买也是这个价，不买也是这个价。”虚头是没有的，货色是摆着的，实打实，还带着刚从稻田里拔出两腿泥般的那般真实。这种作风，延续了好久，很久以后家里装潢到小越买玻璃，刻花的凤凰，四扇门，价钱还是那样实打实，更令我感动的便是老板亲自陪着，不厌其烦地介绍，也不厌其烦地允许我挑选，事后还送货上门，直到装好为止。虽然没有富丽堂皇的言语，而一举手一投足间，总是透露出小越人的实在。我总是想，当赵本山的“忽悠”成为全国的流行，小越也许便是一方世外桃源，永远与忽悠无缘，固守着自己的实在，展现在世人的面前。
曾有一个涉足现场的故事。当时市里主要领导偶尔评价镇里的领导，说到小越镇，领导说了一句俏皮话：某书记只会开现场会，不会开座谈会。起初不懂，后来小越在全市率先进行小城镇税费改革试点，省里来小越召开现场会，看镇领导介绍得头头是道，竟然连具体工作中的细节也介绍得十分详尽，而当市里召开全委扩大会议时，因为是即兴发言，小越镇的同一个镇领导却显得有点儿木讷，我才明白什么叫“只会开现场会、不会开座谈会”，因为现场会上介绍的工作全是他自己亲自做过的，而座谈会需要的是急智，我也从中看到了小越人的实在厚道，他们只知道埋头苦干，不知道宣扬，更不懂得忽悠，实打实地干着自己的那份儿工作，这不知比那些“说说神仙法、做做筐底鸭”的人强上多少倍，套用鲁迅先生的话语就是“民族的脊梁”。
也许是边界，小越也浸渍着余姚、慈溪的商业头脑。在小越，不论是办厂，还是经商，都有点儿稳扎稳打，其中金盾、石狮、昆隆等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，他们不张扬，不喧哗，看准了的事便一股作气地干。记得九十年代末亚洲金融危机时，昆隆毛绒因原材料国内、产品出口国外而造成汇率差，损失惨重，企业生产维艰，老总尹春芳并没有被压垮，而是趁机引进生产设备、提升产品档次，终于冲破重重困难，再次崛起。事后他自己把这段经历写成了企业家感悟，厚厚一沓，专门拿给我看，我拜读后深深地感动了：面临困境，“饥寒交迫、四面楚歌”，但尹总并没有因此而溃不成军，“站直啰，别趴下！”普普通通的一句话，便成为他的座右铭，而且体现在自己的行动中。同样的，金盾也是认准消防器材这条道走到底，默默在创着自己的业，只要当需要的时候才显露自己的身材，当汶川大地震的时候，周建灿便挺身而出，乐于帮助灾区人民重建家园，代表上虞人民向灾区献上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。问起周总为何如此，他的回答同样那样质朴：尽我的一点力，尽我的一点力！似乎他还感到十分难为情，分明包涵着贡献不够的意味。这就够了，这就是小越人的作派，这就是小越人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品质。我不知道周建灿是不是土生土长的小越人，但尹春芳却并非小越人，但因为受小越这块土地的“地气”影响，他的灵魂深处也牢牢地印上了小越人的痕迹。同样不是小越人的石海森，自从到小越开辟自己的天地，也分明浸润上小越人的“地气”，精明的经商头脑，扎实的工作风格，他麾下的石狮集团石狮市场，雄踞杭甬高速公路道口，从某种意义上说，上虞真正的专业市场，除了一百、大通的百货市场外，首推石狮，浙东新商都能够形成并兴旺发达，石狮功不可灭，石海森居功甚伟。
我不是拆字先生，但从拆一下“小越”两字，总感到冥冥之中似乎便从先天那儿传承了小越前辈的品性：时时小小的跨越，虽然小，但永远是那么的稳健、那么的踏实，不事张扬、只重实干。我更不懂风水，但感性地看到，从百官到小越，在夹峙对立的两座山中间，一道公路延展而进，感觉中似乎便是一方世外桃源，“乃不知有汉，无论魏晋……黄发垂髫而怡然其乐”，也许那是农耕社会的禀性，步入市场经济，小越转而面向世界，从那个世外桃源里走了出来，上虞真正的商业肇始地当属小越，过去的水产市场、废旧汽车交易市场、羊毛衫市场，现在的石狮市场，都明明白白地说明小越的商业繁荣。而商业繁荣的背后，则是施浇着厚重人文的肥料，罗振玉的历史研究，堪与郭沫若比肩；而倪元璐的书法，又堪称书家一绝。我曾到过老的小越中学。这所古老的完中，处处透着古色古香的书卷气，廊上的名人画，苏式的建筑物，即使是代表着历史的老樟树，也是那样的苍劲挺拔，矗立在廊边檐下，虽然灰暗，却是厚重的标志。樟树是高大的，葱郁的，但偏偏茂盛地生在一个局促的角落，把一个高大的树木塑造成天然的盆景，无疑增添了景致的厚重。沙沙的落叶下，一群风华正茂的莘莘学子，伴着不断啁啾的小鸟，在厚重的历史背景下焕然一片蓬蓬勃勃的朝气，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，我的感觉便是，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，却迈着矫健的步伐匆匆走来，鹤发童颜，老当益壮，嘴中不由得呤诵起曹阿瞒的“老骥伏枥，志在千里；烈士暮年，壮心不已”的著名诗篇，不屏弃历史的厚重沉甸，又吸纳时代的新鲜气息，这便是小越的真实写照。
浮光掠影写小越，实在写不出小越厚重的万分之一，但我只要感受到小越的厚重便行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