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道初 文
几位朋友都知道我对四明山情有独钟，这次跟随“诗和远方”去上虞覆卮山景区旅游，其实多半也是因为覆卮山与四明山有割舍不断的缘份。以前读明末清初黄宗羲的《四明山志》，它开卷明宗就说：“四明山二百八十峰，东合慈溪，西连上虞”，把四明山连接上虞诸山的情况说得毫不含糊，其意思就是：覆卮山本是上虞紧靠四明山的名山。该志讲述上虞县令刘纲棄官学道的故事，因为刘纲对四明山很了解，知道在那里修行的白君很厉害，夫妻俩就跑到四明山潺湲洞去学道了。上虞文人雅士常常登上四明山，仿效当年王羲之他们兰亭修禊的韵事，相约去四明山。要问上虞人为什么爱往四明山跑？除了路途较近的原因，还与道路比较平坦分不开。我们这次活动没有由上虞进入四明山的安排，中巴车到达覆卮山庄园以后，大家就弃车步行，直接攀登山巅。哇，山路有些陡峭，路程也不算短，可由于景区把石级铺设得比较好，登山有惊无险。到了山巅，在草树丛莽中我发现有块高大的署名立碑，直书“四明覆卮山”五个擘窠大字，哈，没错，覆卮山真属于四明山支脉，这与先前的认知基本吻合。
据景区介绍，覆卮山地处绍兴上虞区岭南乡，为上虞与嵊州、余姚的交界之处，主峰高达海拔860余米，荣膺“上虞第一高峰”。介绍还说：覆卮山得名于南朝晋宋年间山水诗人谢灵运（385～433）的轶事。传闻“（谢灵运）登此山，饮酒赋诗毕，覆卮于其上，山因而得名。”谢灵运因为喜欢游览山水，写作大量山水诗，被尊为山水诗的鼻祖，又被称为“谢客”。”谢客”的族曾祖谢安，是东晋非常著名的政治家，在四明山留有不少遗迹。不少学者认为谢安“东山再起”的“东山”就在四明山内，因为谢安一度隐居在四明山，到东晋处于危亡之时才出来“挽狂澜于既倒”。谢安的家安置在“始宁县”。“始宁县”是汉末新建的县，辖地为剡县北乡及上虞南乡。历史上“始宁县”存在时间不长，隋文帝开皇九年（589）就废掉了，所以历史上多把谢安称为上虞人，知道他是“始宁人”的并不多。谢灵运的祖父是赫赫有名的谢玄，他在淝水之战立下巨功，挽救了东晋政权，开创了南朝的历史。但在当丞相的叔父谢安逝世之后，谢玄就避祸隐居于始宁，并且建有“始宁别墅”。谢灵运困于朝廷内斗，不得已辞官回乡，居于“始宁别墅”，但他与乃祖风格不同，他喜欢经常四出旅游，以陶冶性情。
覆卮山离“始宁别墅”不远，谢灵运游览覆卮山一带并且留下遗韵流芳，应该是可信的。至于是不是真有“覆卮”的情节出现，那就该当别论，因为谢灵运在刘宋政局动荡混乱之中曾迭遭磨难，其著述多半散失，留传的《谢康乐集》还是后人勾稽旧籍所得，我们无法见到他更多的作品，也看不到他描写覆卮山胜景的诗歌。据说“覆卮”二字，谐音福祉、福至。为什么还是没有把它改过来呢？其原因可想而知：谢灵运是被中国诗史上称为“大诗人兼大学者”的人物，而且才十几岁就世袭为“康乐公”，名气大得不得了，以他的遗迹作为山峰之名，足以超越“福祉”或“福至”等常见祝福用语的效应。不过，“覆卮”的“卮”字真有点儿难解。古代寓言《画蛇添足》有赐卮酒的故事，注解说：卮是古代一种类似壶的盛酒器，有说容量可达四升。《鸿门宴》也有赐卮酒的故事，项羽下令赏赐刘邦部下樊哙卮酒，部下弄来“斗卮酒”，显然是要借此为难樊哙。“卮”的容积不小，如把它解释为酒杯，把“卮酒”解释为“一杯酒”，笔者以为真太小看了这个“卮”。在当年还没有起名为覆卮山的山上，谢灵运喝酒用的“卮”有多大？应该不会小吧！试想一下：当时登上山顶之后，谢灵运与亲友或属下一起饮酒赏景，用的必是大型的盛酒器，他们喝完酒后就把“卮”覆在山顶之上，不再带走了。那时康乐公谢灵运覆卮之事流传开去，大家听了以后可能觉得颇有点浪漫，也觉得饶有兴味，于是传扬了开去，人们就把这座山称为“覆卮山”了。
康乐公谢灵运喜欢游山玩水，是中国山水诗的开创性诗人，人们说他“寻山陟岭，必造幽峻；岩嶂千重，莫不备尽。”他的山水诗，意象深刻而曲折，语言锤炼谨严而饶有余味，往往在诗意森然中荡漾出雅逸之气，颇得一千六百多年来读者的广泛喜爱。关于他的逸闻轶事也真不少，譬如他登山时穿的鞋很特别。本来，南朝晋宋时代盛行木屐，可是穿着木屐爬山，那不是活受罪吗？于是，多才多艺的谢灵运发明了能脱卸的木屐，这种木屐底部的屐齿分为两半，前后半屐齿全都可以装卸：上山时卸掉前屐齿，下山时去掉其后屐齿。这样做，可以有效地防止滑跌，而且能提高轻便度。直到唐朝，这种“谢公屐”还在使用，大诗人李白曾梦游剡溪那边的天姥山，他的诗中有“谢公宿处今尚在，渌水荡漾清猿啼”和“脚著谢公屐，身登青云梯”的名句。当然，谢灵运是否真是穿著这种“登山鞋”攀上覆卮山的，那很难下结论，说不定“谢公屐”那时还没有研制出来呢。
谢灵运善于描写奇山异石，《过始宁墅》诗中有些描写，虽然不一定指覆卮山，但也相仿佛。”岩峭岭稠叠，洲萦渚连绵。白云抱幽石，绿筿媚清涟”，这些秀句丽词描写了重重叠叠的危岩峭壁，山巅下是碧波萦环的洲渚，洁白的云絮拥抱着幽峭的巨石，嫩绿的藤蔓影照到碧青的溪水，似乎像少女在顾影自怜。而覆卮山恰好盛产怪石，山顶一批巨石引人入胜，似乎是吸引玩家登临。我目睹几位年轻人矫捷地攀上岩顶，然后摆着马步，在上面显示乘奔御风的风采，不禁煞是羡慕，叹息自己毕竟已逾垂暮之年，再也不敢冒这个险了。不过，好在右边有块巨石堪称庞然大物，景区用铁栏杆作扶梯，顶部也用铁扶栏围住，为游客提供了安全保障，于是我义无反顾地爬高蹑低，登上了顶巅，手扶栏杆，环顾四周。此时仰望天空万象，俯瞰山坡千年梯田和奔腾不息的滚滚石浪，着实过了一把乘奔御风的瘾。此时想起四明山也多危崖奇石，前人若干篇《四明山赋》常用“方石圆峤”一词称呼那里各种形状的巨石，认为它们简直是天外来客，难以想象本地固有这种奇葩。其实覆卮山的石头更为奇特，有人称它为“冰川石浪”，包括大浪、小浪、梅浪、乌浪、响石浪等大小12条之多，他们用地质学术语解释，说它们是目前“国内低纬度、低海拔地区规模最大的石浪群，乃是距今约300万年的第四纪冰川遗迹”。景区还自豪地称说：他们举办“覆卮山攀浪节”已经历时七个春秋，那显然是利用覆卮山的天时地利。
难忘的是在东澄古村用午餐，这也得之于群主的精心安排。餐厅位于覆卮山腰的山庄，山庄建筑突出在半山之外，似乎整个儿扑出在岩壁之外。徘徊“客厅”，那种乘风御奔的感觉真令人快意莫名。扶着栏杆左顾右盼，前面和下面的诸种山野美景纷至沓来，令人目不应暇给，真是“不吃饭也饱了”。还是小钱眼尖，她一眼就辨认出覆卮山巅就在不远眼前。环顾山庄前面左右上下，满眼都是大小不等的千年梯田，那些梯田就地取材，据说每块梯田均由“石冰川”岩块砌筑田塍，那是何等的价值！令上虞人自豪的梯田，都在海拔五百米的山腰以上，大大小小、高高低低多达两万三千余块，可合计才只两千三百余亩，平均每块梯田只有一分土地！这是多么令人惊讶的奇迹！这几天，正值秋收季节，沿途村庄空旷场地多被村民用来晒谷，有几位朋友捧着金黄色的稻谷作仔细端详，他们或许认为茶叶有高山云雾茶之美誉，那么生长在海拔五百米以上高山梯田里的晚稻粳米，由于经常浸润洁净的空气和雨露的滋润灌溉，那是不是可以叫做“高山云雾米”呢？
午饭后，我们踯躅在东澄古村，那是像模像样的山村，村子里一律青砖白墙，窗棂门户都古色古香，偶尔看到木板门窗没有完全掩闭，露出了铝合金的门窗，让客人辨认出主人是在刻意的装饰。家家户户都挖水池，有的还未竣工；墙壁脚下种了爬山虎，有些已经蔓延到半墙，煞是好看。弯曲的村道上溪水淙淙，庞大的水车凭借流水滚动不已。环顾四处，不难看到上虞人在作种种努力。“功夫不负苦心人”，这里众多景物，千年古村，山路曲折多姿，点缀在奇山异石之间的天池、水库、溪流、山泉等引人入胜的资源，必将进一步焕发出名副其实的千年古村的独特风貌。
（转自上虞日报）
